毛尖|“黑”的政治经济学:谈黑悟空和魔童哪吒
【文/毛尖】
一、黑化
几年前,“DT财经”出过一份著名的《2021年轻人“金庸成分”报告:数据告诉你,金庸留下了一个怎样的江湖?》[1]。这份报告显示,在“最受欢迎的金庸角色”调查中,东方不败进入了最受欢迎的男性角色前十,周芷若不仅位列最受欢迎的女性角色前十,且在“00后”心中排入前五。
东方不败的晋级当然跟徐克、程小东全新演绎的电影《笑傲江湖Ⅱ:东方不败》(1992年)有关,林青霞扮演的东方不败颠倒众生,并从此进入美学前沿,也一劳永逸改写了“黑”色人物的颜值。同时,心机深沉的周芷若,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大众对金庸人物的接受中,从来没有作为一个正面人物被认可,却在21世纪持续获得追捧,因为大家觉得她“黑化有理”。
可以看到,黑化是一种强力文本升级机制,比失忆、车祸、白血病这些桥段都更好用,一般情况下,绝症这种桥段可以拍几集,但人物黑化就可以翻倍延时。如此,即便只从经济学角度考虑,黑化也是必杀技。
2020年热度最高的剧集《隐秘的角落》,因为涉及青少年黑化,历经删改,但事后关于此剧最集中的网络讨论依然是“朱朝阳黑化问题”。我们也可以从全社会关注热点中看到,观众对黑化人物的反复争论,包含了一个呼之欲出的时代命题:我会黑化吗?也是在这个层面上,必须看到,漫山遍野的文艺黑化,不仅是一个经济学问题,更是一个政治学议题。
二、“真黑美”
黑化,成为时代关键词,几乎和“爽剧”同步。爽剧的发生,有其自身脉络,但两者共享一个社会公共语境。比如,《还珠格格》(1998年)中的容嬷嬷,是一代人的童年阴影,但这些年网络表情包里的容嬷嬷,却成了打工人的心头好,因为在剧中被她扎过针的演员,一个个涉事,戏外民意涌入戏内,容嬷嬷的黑暗版本升级成了“黑暗荣耀”。
或者说,几十年积累在最广大打工阶层中的疲倦和冤愤,到了临界点,终于在新世纪爆破。在这个语境里,“人心存良善,更应懂自保”(《延禧攻略》)这类台词成了大众新意识,全球文艺青年都对“真善美”人设产生了严重厌烦和抵触心理。《大西洋帝国》(Boardwalk Empire)自2010年开播以来,一季又一季,观众对黑帮大佬牙叔身边的小寡妇越来越讨厌,因为她以“善”的标准时时刻刻站在宗教和道德的峭壁上对牙叔皱着眉,观众希望她死掉的呼声也一季高过一季。
从新中国成立到80年代,我们文艺主场主人公的基本品种都是“真善美”,而从90年代到现在,“真黑美”终于水滴石穿地升格成为主力队员,新世代的大众文艺更直接抠掉了“C位”上的“善”,黑化不仅成为文艺的宣传用词,也成了新一代读者和观众的主要精神食粮。
在新中国电影中,演员都不愿意出演黑色人物或黑化人物,王滨、水华找陈强演《白毛女》(1951年)中的黄世仁,他说:“我还没结婚,演了黄世仁,谁家的闺女肯嫁给我啊!”半个世纪过去,演员不仅无惧“黑”角色,而且积极参演。《笑傲江湖》拍了很多版,周芷若的权重越来越大,演员的表现也配合更“黑”,更具心机,因为年轻观众正在史无前例地重新接纳黑调人物。风靡全球的影视剧《权力的游戏》(Game of Thrones,2011年—2019年)在这方面也做出强劲示范,八年间《权力的游戏》被不同阵营人物的接力黑化所链接,而且,每次剧集中出现人物黑化,收视都会飙升。
如此,“真黑美”成为大众文艺的新意识形态,它既包含了时代之痛,也包含了时代之爱,这是“黑悟空”和“黑哪吒”横空出世的时代语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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